得地上文书、纸笺纷纷扬扬,恍若群魔乱舞。
凌乱,破坏,她只想让一切归于无序。南衣扔了剑,麻木地望着一地狼藉,她好像冷静一点了,可好像还是什么都没有好。
“我恨你们,”她喃喃道,“凭什么。”
南衣木然地后退了几步,整个人晃了晃,勉力支撑着身形。
“带我去他……行刑的地方。”
那是最大的闹市口,纵横交错的路口。如织的人群踩过土地,他的骨血,他的灵魂就这样被践踏,被忘却。南衣只能想象着那时他最后一眼看到这片土地的心情,哪怕这种想象也令她生不如死。
她的爱人啊,他的身上背着一座山,那是愚公移走的山,那是精卫衔石的来处,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伟大和神话,在世人看不到的地方,他任其索取,直至被那座山压得粉身碎骨。
她张大了嘴巴,想要歇斯底里地大叫,可她成了一个发不出声音的木偶,所有的情绪都轰然倒流灌回她的胸膛,她被击溃了,她像个异类一样跪在地上,路过的行人投来怪异的目光。她的手颤抖着摸索过土地,仿佛这样就能抓到他一丝一缕的魂魄,仿佛他们依然同在一般。
终于,她也轰然倒下。
——
叛国之罪,本该株连九族,但朝廷念多年前谢家就与逆子断绝了关系,故不牵连谢氏族人。
谢家此时应该明哲保身,划清界限,保持沉默。
但甘棠夫人坚持要为谢却山出丧,迎他的牌位入宗祠,谢钧最终也顶着压力点头了。
朝廷有旨,不许为罪徒收尸,谢却山死后尸骨被扔到荒郊,故只能为他立衣冠冢。
这位不称职了一辈子的父亲在接连经历丧子之痛后变得格外沉默,他此刻才明白自己有多不了解这个儿子,大抵也是他从未好好教导过他,他不知道他是何时才有的如此忠肝赤胆,这令他痛心又惭愧。扪心自问,他所做之事,有几人可以做到?谢钧自觉,他做不到。他的儿子,是他的骄傲。
白发人送黑发,他亲手为自己曾经最不喜的小儿子写下了墓志铭,历数他的功过是非,封入衣冠冢中。碑上最后一句言道:扃是日而将闭,门何年而重开。
一切机缘,便留与后人,也许终有一日此门再开,历史便能真相大白。
这是谢钧想的,能给谢朝恩留有的最好的结局。
但有人并不这么认为。千年万年太久了,她等不起,也不愿将他的清白放在后人偶然的眷顾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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