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火晃动了一下。
缘觉翻出驿舍,身影如电,朝着沙城的方向而去。
夜色深沉。
一只苍鹰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前,黄色尖喙啄了啄土墙剥落的干泥块。
昙摩罗伽伸出手,苍鹰立刻昂起脑袋,对着他拍了拍翅膀,他取出一只铜环系在苍鹰脚爪上,手指轻轻抚了一下苍鹰。
苍鹰发出沉闷的咕咕声,展翅飞向夜空。
他立在窗前,凝望黑沉沉的天穹,眸光清淡如水。
阿史那毕娑、缘觉、刚才过来传信的死士、留在王庭石窟掩人耳目的近卫,文昭公主知道摄政王此刻身在沙城之外的人,只有这几个。这些人是他的近卫,从小发誓效忠于他,对他忠心耿耿,不会泄露他的秘密。
文昭公主是个例外。
烛火被从罅隙里吹进屋中的夜风扑灭,腾起一阵青烟,隔壁传来几声轻轻的呓语。
昙摩罗伽回过神,转身回到生了火炉的里间。
屋中黑魃魃的,热气笼在纱帐里,温暖如春,瑶英侧身躺在毡毯间,闭目酣睡,梦中偶尔发出几声模糊的呢喃。
昙摩罗伽俯身,盘腿坐下,继续运功调息。
呢喃声忽然变成带着惊恐的呼喊。
昙摩罗伽睁开眼睛。
昏暗的光线中,睡在他对面的瑶英双眼紧闭,并没有苏醒,身子却在不安地扭动,不知道梦到了什么,眉头紧皱,一双手紧紧攥着毯子,雪白的脸上沁出细密的汗珠。
昙摩罗伽想起她在高昌病倒的那次,起初她可能想试探他的身份,一路上经常借故接近他,后来真病倒了,反而不再刻意探查他的身份,不管发现他身上有多少古怪的事,一句也不多问,仍旧信赖亲近他,连男女之别都不在乎。
爱戴敬仰他的人很多,但是对另一重身份的他抱着一种近乎天真的信任的人只有她一个。
瑶英眉头拧得愈紧,整个人轻颤起来。
白天遇到朱绿芸,她失神了一瞬,很快按下担忧,重新精神抖擞。睡着了以后,整个人松懈下来,两年来的奔波流离和对无法更改李仲虔命运的恐惧涌进梦中,她再度梦见李玄贞害死李仲虔的场景,无助地奔跑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,一遍遍地呼喊着阿兄。
跑啊,快跑啊。
瑶英紧攥着毯子的手用力到僵直扭曲。
昙摩罗伽拧眉,起身,走到瑶英身前,俯身,轻轻扯开她的手,取下手套,伤口的药膏已经蹭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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